我最近刷到一条新闻，说四川有个104岁的奶奶是红军。这人活着的时候，我都没听过她讲过这些。她现在住在都江堰的一处干休所，每天自己叠被子、补衣服，连工作人员让她换新棉鞋她都不要，说“补的更暖和”。
她叫王全英，1921年出生在四川金川县一个藏族村子。那时候她家穷得连口饭都吃不上，一岁就没了爸妈，跟着舅舅在土司家当童工。五岁被转卖到刘家，每天天不亮就要给马添料、劈柴，光脚踩碎石子路上全是血泡子。她后来回忆，那时候压根不知道“玩耍”是啥意思，只会干活。
1935年红军路过他们村，她第一次看见穿灰军装的女兵。女兵们和她差不多大，可背上都有枪，走起路来腰杆子挺得笔直。红军说“穷人翻身”，王全英听不懂啥是翻身，但知道跟着他们走，不用再给人家当牛做马。14岁那年，她偷偷跟着队伍走了，成了红四方面军里最小的战士。
在部队里，她给伤员送药、帮小分队带路。金川的山路她闭着眼都能走，可那会儿没鞋穿，脚掌磨得全是血泡。最惨的是1936年，队伍在丹巴被敌人围住，她和战友跑散了。山上冷得要命，她光脚踩雪，左脚冻得连脚趾都掉了。后来翻山走到汶川三江乡，被当地一户人家收留，嫁给了刘富光。
这之后几十年，她再没提过自己是红军。那时候红军要是露馅了会挨整，她只能装作普通农村妇女。日子过得可苦了，每天天没亮就得下地，割青稞、挖土豆，肩膀和手都磨得全是疤。家里养了两头牛，她白天在田里干活，晚上还要做针线活。孩子生了五个，死了仨，最后只剩两个女儿。
她最大的心愿是让女儿们读书。她去菜市场卖菜、卖鸡蛋，省吃俭用攒钱供女儿上学。村里人都说她“倔”，她也不解释，就想着让娃别吃她那样的苦。后来大女儿成了机关工作人员，小女儿当了医生，她逢人就笑：“看，没白费那些钱。”
1984年政府查红军老战士的档案，工作人员找到她家。她一开始不肯说，后来看到老照片才点点头。核实了整整半年，最后确认她是“流落红军”。她说拿到通知那会儿，手都在抖，几十年没人问过她这些事了。
现在她都104岁了，还坚持自己收拾屋子。干休所的人说她记性特别好，就算画长征路线图也不含糊。偶尔有学校组织学生来看她，她就用四川话讲雪山有多冷，树皮有多难吃。有次记者问她后悔不后悔参加红军，她没说话，就摸了摸那只缺了脚趾的脚。
她床头那双补丁棉鞋，是她最宝贝的东西。去年6月阿坝州来人看望她，送了一本长征90周年的书，她翻到一张会师照就停下来，小声说：“都走了，只有我还活着。”听干休所的工作人员说，每次说到这个她眼眶都是红的。
我查资料的时候才知道，当年和她一起长征的人，现在活着的不超过五个。她在的时候，这些故事还能从她嘴里说出来。等她哪天走了，那些雪山上的寒风、断脚趾的夜晚，怕是真就成了历史课本上的几个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