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春节返乡,老姑热心地为我张罗了一场相亲。
听说,对方年方二十九,拥有研究生学历,职业是教师。
名下有车有房,父母已故。
性格温和,经济状况颇为殷实,因家中催促,故前来相亲。
我思量片刻,这条件确实诱人。
便决定赴约一见。
未曾料到,相亲对象竟是我高中时期那位日日耳提面命,告诫我“切勿早恋”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——韩珵。
“秦栀,选择题四个选项你一个没选对,十四亿人中,你倒是真有本事挑个对的出来?”
他昔日那句劝诫我勿早恋的经典语录,至今仍在我耳畔回响。
“高中莫急,对象质量不佳,大学再寻,方能白头偕老。”
当时听得我哑口无言,无言以对。
见面那一刻,我们均是一愣。
他依旧保持着那份儒雅的书生气质:身着浅灰色衬衫,搭配笔挺的西裤,寸头干净利落,面容清秀俊朗,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,与记忆中的模样毫无二致。
而我,脚踏高跟鞋,一头青灰色卷发(当年被他强行拉去理发店修剪的),手指上炫耀着新做的猫眼美甲,眼神中流露出“你现在看我不顺眼,却又拿我没办法”的得意。
“哟,韩老师,这把年纪了还孤家寡人呢?”
既然已非学生身份,我便先发制人,调侃起他来。
韩珵眉眼微弯,双手交握,轻笑道:“秦栀同学,你当年早恋也未见有何成果嘛。”
他仿佛早已预料到我会如此调侃。
我心中暗自嘀咕,有没有成果,你心里还不清楚吗?
“那还得多亏您当年的悉心教导,现在带学生想必更加棘手了吧?韩老师,您可真是老当益壮啊。”
我故作玩笑,实则心中暗赞,这老男人,岁月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,依旧魅力不减。
他舒展了眉头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:“那还得多亏秦栀同学当年的乖巧听话,让我从此对班主任一职彻底失去了兴趣。”
好,这回轮到我“回报”师恩了,我要将当年所受的责骂、罚站,一一“回馈”给他。
续上这旧日的“情谊”后,我挑了个更为敏感的话题。
我撩了撩头发,单手托腮,向韩珵投去一抹狡黠的笑容:
“韩老师,听说您家里也催得紧,不如我们两个将就一下?毕竟彼此了解,也挺合适的,不是吗?”
韩珵喉结微动,轻咳一声:“秦栀同学,你人确实不错,但我也已至而立之年,恐怕会辜负了你的青春年华。”
瞧瞧,人家语文老师拒绝人都如此文雅。
我脱口而出:“哦,我不介意,我就喜欢那种比我先走一步,还有社保的那种。”
一阵尴尬之后,韩珵缓缓开口:“我们当年可是师生关系,秦栀,你应该明白,有句老话说得好:兔子不吃窝边草。”
我望着他那俊朗深邃的眉眼,笑道:“真巧,我偏偏就是那只懒兔子~”
这话逗得韩珵忍不住笑出声来,他揉了揉太阳穴,有些无奈地感叹:“看来你的叛逆期还挺长的啊。”
我笑着回应:“一般般啦,哪有韩老师的单身期长呢?”
“多年未见,秦栀,你的口才真是越来越好了。”
“那都是韩老师教导有方。”
我顿时谦逊起来。
……
气氛虽已缓和,但总觉得话题有些怪异,差点儿就冷场了。
就在这时,一道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尴尬:“韩珵,你也在这儿啊!”
我抬头望去,哟,这不是那位身体一向羸弱,面色总带病态的体育老师吗?
“这位是?”
体育老师好奇地打量着韩珵。
接着,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转了几秒:“怎么感觉这姑娘有些眼熟呢?”
韩珵淡淡地介绍:“秦栀。”
体育老师顿时恍然大悟:“哦!就是当年那个因为早恋而愁得睡不着觉的小姑娘吧!”
我:……
“真是女大十八变,差点儿没认出来。现在和你当年那个早恋对象怎么样了?”
我心里暗自嘀咕:谢谢你,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……
大过年的,你也真是够直接的。
我苦笑着回应:“不知道这些年你那体弱多病的毛病有没有好转?”
“呵,我和你们英语老师结婚了,体育课都让她带了。”
体育老师大大咧咧地说完,接着又问:“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?”
我和韩珵对视一眼,心照不宣。
“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?”
“行啊,加个微信,韩老师?我说的你好好考虑考虑。”
我一边说着,一边掏出手机。
他也掏出手机,调出二维码,我顺利加上了他的微信。
我开着我的粉色甲壳虫,他开着他的黑色本田雅阁,我们各自踏上了回家的路。
回到家,我妈瞬间化身八卦的“猹”,对我穷追不舍,问个不停。
“快跟妈说说,那人怎么样?”
“挺好。”我敷衍地回答。
我妈又不依不饶:“听你老姑说那孩子是高中老师,是哪个学校的啊?以后你孩子教育都不用愁了!”
我只能苦笑:“跟我高中是一个学校的。”
我妈听了更加兴奋,“哎哟,这可不是缘分嘛,还知根知底的,算是有点感情基础了!”
感情基础?
那可真不是一般的深。
高三下学期,我们班主任休产假,韩珵来了,成了我们的临时代课老师。
那时候学校还分重点班和普通班,我们班虽然属于普通班,但绝对不一般。
班上的学生组成也是相当“丰富”——艺术生、体育生,还有一堆摆烂的学渣。
简直就是老师们的“头疼联盟”。
而我,就是那个特别的存在,老师嘴里经常挂着的“极个别人”“更有甚者”“无缝的蛋”之类的形容词,都是用来形容我的。
还记得那时候,韩老师为我们操碎了心,嘴唇都磨破了,身体也快累垮了。
“秦栀,你有梦想吗?”
“我的梦想是以后当咱们学校的校长,然后给韩老师涨工资。”
我一本正经地回答。
他无奈而又好笑地看着我。
“秦栀,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能把《滕王阁序》背下来啊?”
“大概……明年吧……”
我懒洋洋地回应着。
“来,秦栀同学,赵树理是我国当代哪个文学流派的代表作家?你这写的是什么答案啊?”
“蛋黄派……”
我故作严肃地瞎扯。
那时的我,活脱脱一个叛逆少女,而韩珵,则是那个典型的“家长式”老师。
他跟我较上了劲,每次上课,只要我和同桌交头接耳,他就不厌其烦地给我调换座位,调换次数不下十回。
班里的座位,从东到西,从南到北,上中下三路,我几乎都坐了个遍。
最后,我干脆直接对他说:“韩老师,您就别白费力气了,我跟谁都能聊得来。”
结果,他就在讲桌旁边,特意为我设置了一个“VIP专座”。
有一次,他当着我的面,发现了我写给别人的情书,那封关于早恋的信。
听说那些小情侣们,晚自习结束后,都会偷偷溜到学校的小树林里幽会。
于是,他天天往小树林里钻,就为了堵我。
结果呢,我又被“邀请”去办公室“做客”了一整天。
他语重心长地劝我,早恋就像是一棵只开花不结果的树。
我根本听不进去,他又换了个说法:“高中别急着谈恋爱,质量都不高,等上了大学再找,那样才能白头偕老,才靠谱。”
我反唇相讥:“那韩老师您大学时找到那个能白头偕老的人了吗?”
他叹了口气,说:“秦栀啊,就像选择题有四个选项,你都没选对,中国十四亿人里,你还真以为能轻易找到那个对的人?”
我一脸自信满满地说:“他就是那个对的人。”
韩珵无奈地看着我:“那你倒是跟老师说说,你喜欢他什么啊?”
我回答:“他温柔又帅气,温文尔雅。”
他愣了一下:“爱情啊,真是让人盲目,何璨那个傻大个儿,你看他哪点温柔了?”
何璨是我们班的长跑健将,体育生,四肢发达,头脑简单。
从初中开始,我们就是同学,他知道我暗恋他那天,兴奋得跑了十公里,还结结巴巴地说:
“秦……秦栀,其实,我……我也挺喜欢你的。”
韩珵见我不为所动,又转而劝何璨:“现在早恋没结果,到时候都是给别人养老婆。”
何璨笑了:“别人的老婆?韩老师,您这么一说,我还真觉得挺有动力的……”
往事真是让人不堪回首。
我洗漱完毕,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,点开了韩珵的微信。
他的头像永远是那幅不变的风景画,点开朋友圈,竟然一片空白。
这年头,居然还有不发朋友圈的人?
这种人最可怕了,典型的“你的生活我不想干涉,我的生活你也别想知道”。
我给韩老师发了条微信:“韩老师,在忙什么呢?”
等了半天,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没办法,我只好打开手机游戏,打算玩几局放松放松。
结果,惨不忍睹。
“你被击败了”
“防御塔被摧毁了”
“全军覆没”
“团灭”
“失败”
五连败……
我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。
有人晚上开车去兜风,有人夜晚去看海,而我,二十出头,居然被小学生喷“太菜了”。
我都已经这么菜了,怎么就不是他的“菜”呢?
突然想起以前上课偷偷玩游戏,被韩珵抓个正着的事。
他当场把我的手机放到讲桌上,让全班同学都看看,我是怎么被击败,怎么被队友骂,怎么被举报的。
游戏玩了四年,连个星耀都没上过。
现在终于明白了,这个段位叫“永恒钻石”,真是名不虚传。
真是又菜又爱玩,越想越生气。
韩珵还没回微信,我又发了几条:“韩老师,你们那儿不回微信要判几年啊?”
“不回消息,手机就拿去换个不锈钢盆吧。”
可还是石沉大海……
“韩老师,难道手机被校长没收了?”
想当年,为了没收我们手机,韩珵可是费尽心机。
他说我们英语发音不标准,专门教我们念“Hi Siri”,念完之后,班里就响起了一连串的“我在”。
你说,这人得有多狡猾。
……
突然,手机响了,微信提示音响起:
“抱歉啊,刚才有事,没看手机。”
紧接着,手机又响了,是高中同学徐雯雯发来的消息。
“秦栀,明天一定要来啊!”
我差点忘了,明天是她的大喜之日。
她的对象还是我们班的学委呢。
“对了,证婚人就是咱们的班主任韩老师。”
我:……
这俩人真是老谋深算,不仅偷偷谈过恋爱,连婚礼都请班主任当证婚人。
真想给她们点个赞,单手666。
正当我一脸无语的时候,妈妈突然敲门进来,满脸兴奋地说:
“栀栀,你老姑刚打电话来说,今天相亲的那个男生对你印象还挺不错的。”
印象不错?
那是谁说的怕耽误我的青春的?
我妈可能没听懂语文老师的言外之意。
“你老姑说男方家长一个是搞科研的,一个是大学教授,那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是个优秀教师。这简直就是书香门第啊,和咱家多般配,哈哈……”
我揉了揉太阳穴,看着妈妈那急着把我嫁出去的模样,无奈地问:
“书香门第的优秀教师和暴发户家的拆二代,妈,你到底觉得哪里般配了?”
没错,我家就是那种一夜暴富的典型。
文化不高,但房子不少。
“什……什么暴发户拆二代,那是海归精英!”
我妈真会给人贴标签。
“听你老姑说,这孩子是跟小姨长大的,现在小姨身体不好,所以他特别关心他的终身大事。”
“我看这韩老师挺不错的,你给我加把劲儿,争口气啊!”
呵……
我也想争气啊。
只是关于韩珵的家庭背景,我真的一无所知。
等我终于把妈妈打发走,拿出手机给韩珵发了条微信:
“韩老师,听说你对我印象挺好的?”
过了好久,他才回复:
“我对秦栀同学一直有着不错的印象。”
我悄悄翻了个白眼,心中暗自嘀咕,韩老师这反话还真是说得滴水不漏。
我于是开口试探:“韩老师,明天我的车限号,听说您也要去徐雯雯的婚礼,能不能劳烦您顺路捎我一程?”
其实,车限号只是我的托词,我内心深处是真心希望他能来接我。
话一出口,我便迅速将地址发给了他。
他简短地回复了一个“好”。
哇,那一刻,我简直激动得想要在床上翻滚几圈。
第二天,我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,而韩珵却已准时守候在我楼下。
他身着一件灰色风衣,衣角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他斜倚在车旁,眉宇间透露出一种英气,眼神清澈明亮,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。
这样一个本就温文尔雅的人,穿上这身装扮,更显得风度翩翩。
我一出现,他便挥手示意,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。
不得不承认,这一幕确实触动了我的心弦……
看来,我确实是个外貌协会的。
我的心,就这样被他轻易地俘获了。
我坐进他那辆黑色本田雅阁,车内全黑的内饰,却毫无违和感。
坐进去,仿佛坐进了我父亲的车里。
我忍不住调侃道:“韩老师,您不觉得这车跟您的气质不太搭吗?”
他轻笑一声:“那你觉得什么车才配得上我呢?粉色甲壳虫?”
我郁闷道:“呃……GTR怎么样?”
想象一下,一个禁欲系的高颜值老师,开着一辆炫酷的跑车,那画面简直太美了。
他一本正经地提醒我:“秦栀,作为人民教师,我们首先要学会低调。”
哼,这也太低调了吧!
坐在这车里,我竟有种坐专车的错觉。
婚礼现场热闹非凡,简直就像一场大型的同学聚会。
“秦栀,这边!”有人喊道。
“哟,韩老师怎么跟您一块儿来了!”
几个同学热情地跟我打招呼。
我笑着说道:“路上偶遇了韩老师,就顺道搭了个顺风车。”
同学们纷纷热情地向韩珵打招呼:“韩老师,您快请坐!”
有人打趣道:“来来来,秦栀,坐你那位传说中的绯闻男友旁边去。”
说着,还特意为我腾出了一个位置。
我落座时,发现旁边恰好是何璨。
多年未见,他依旧是那个活力四射、阳光灿烂的少年。
“别乱开玩笑……”
他瞪了旁边的人一眼,做出威胁的样子,我也没多说什么,便坐了下来。
“反正你俩现在都单身,不如凑成一对算了!”
旁边的同学笑着附和:“现在谈恋爱也不算早恋了,韩老师都管不着了。要是真成了,记得请韩老师当你们的证婚人啊!”
“没错,韩老师,您说是不是?”
大家七嘴八舌地调侃起来。
韩珵微微一笑,并未直接回应。
这时,司仪高声喊道:“请证婚人上台致辞!”韩珵欠身向舞台走去。
我望着台上那个身影,高挑挺拔,双腿修长笔直,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他从容不迫地接过话筒,说道:“大家好,我是这对新人的高中班主任。你们也知道,高中时期是不能早恋的,站在这里,我心里还真有点忐忑,感觉自己这个班主任当得不够称职。”
台下立刻响起了笑声和掌声。
“作为老师,我陪伴他们度过了最纯真的岁月,也见证了他们那段无比美好的时光,还有他们考上大学时的激动与喜悦。”
“说实话,当他们刚开始在一起时,我是持反对态度的。就像他们说的,这段爱情长跑是在我眼皮底下进行的,他们也是我曾经试图拆散的众多CP之一。”
“但他们用幸福狠狠地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!不过,我希望这种幸福的耳光以后能再多来一些。”
韩珵幽默风趣的发言引来了阵阵掌声,我也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坐在我旁边的何璨突然开口:“秦栀,我有个大胆的猜测……”
我疑惑地看向他:“哦?”
他凑近我,犹豫了一会儿,小声说道:“你,你高中时喜欢的人,该不会是……”
他用眼神示意着台上的韩珵。
我心里猛地一颤,慌张地说:“你这也太唐突了……”
当年,所有人都以为我喜欢的是何璨。
那是一个午后,语文课上,窗外突然下起了雨。
我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:“窗外雨潺潺,你没凝视我,我没赏雨景。——HC”
结果一阵风吹过,那张纸飘落到了后桌何璨的脚边。
他捡起来看完后,脸一下子红了。
“秦栀……原来你暗恋我啊?”
他的声音有点大,结果引起了韩珵的注意。
从那以后,我们俩就成了韩珵的重点关注对象。
所有人都以为“HC”代表的是何璨。
其实并非如此。
其实,我第一次见到他,是在我16岁那年,只是他对我毫无印象。
从一开始我就明白,这段暗恋就像一场无声的哑剧,一旦有人开口,结局必然是惨淡收场。
所以,我一直不敢声张我对他的喜欢,藏得严严实实。
暗恋自己的老师,既是对自己的不尊重,也仿佛是在羞辱他。
我只能做一些叛逆的事情,试图引起他的注意,心里幻想着他会不会因此而记住我一点点。
现在回想起来,那真的挺幼稚的。
直到毕业那天,我哭着递给韩珵一束白色风信子,结结巴巴地说:“韩老师,其实……我……我一点也不讨厌你……”
后来,家里就安排我出国读书了。
几年过去,没想到我们竟然还有交集。
婚礼结束后,我像往常一样搭了韩珵的车。
车里的音乐电台正在播放《阿拉斯加海湾》。
阿拉斯加海湾是世界上九大著名海湾之一,那里的海水呈现出两种颜色,由于密度不同,两种海水并不能相融。
就像有些感情,终究无法走到一起。
比如我这场无声无息的暗恋。
我一时出了神,韩珵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,轻轻调侃道:
“我记得秦栀你一向伶牙俐齿,怎么这会儿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了?”
我立刻反驳道:“哎……我只是伤心,当年要不是你拦着不让我谈恋爱,我也不会单身到现在。”
韩珵被我逗笑了。
我趁机追击:“韩老师,反正咱俩现在都没人要,家里又催得紧,要不咱俩就凑合凑合得了?”
我双手环抱胸前,揶揄地看着他:“你人品好,性格又温和,可盐可甜,绝对是百搭款,你说说,你说你值不值得考虑考虑?”
韩珵盯着我,忽然笑出声来:“秦栀你对感情还是那么冲动,不怕重蹈覆辙吗?”
我自信满满地回应他:“哪里跌倒,就从哪里爬起来。”
他一本正经地说:“秦栀,你不懂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’这句话的含义吗?”
我笑着回击:“呃,真巧,我就喜欢爹系男友。韩老师你比我大七岁,绝对不显老。”
这话一出口,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,直到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沉默。
他接了个电话,挂断后突然加快车速,朝医院疾驰而去。
到了医院,他才意识到我还在车里。
“抱歉秦栀,我太着急了,忘了带你一起进去。”
我连忙摆手:“没事,没事,救人要紧。”
我慌慌张张地跟着他进了医院,一位医生正向韩珵解释着什么指标突然异常。
韩珵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,双手撑着额头,满脸忧虑。
“会……会没事的。”
“韩老师,别太担心。”
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,只能说着些空洞无物的话。
韩珵叹了口气,转头看着我,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。
“嗯。”
这时候,他还记得顾及别人的感受。
他似乎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。
大约过了一个小时,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,医生出来说情况稳定,不用担心。一切终于回归了往日的平静。
韩珵紧绷的神经这才得以松弛下来。
我紧随其后,踏入了病房。只见病床上躺着一位气质温婉的中年女士,尽管面色略显憔悴。
她一瞥见韩珵身旁的我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。
“小珵,这位姑娘是?”
我面带微笑,自我介绍道:“阿姨您好,我是秦栀。”
“哦!你就是前几天和小珵相亲的那位姑娘吧?真是不错,我一见就心生欢喜。”
她强打起精神,拉着我的手,笑眯眯地打量着我。
“小姨,医生叮嘱过您要多多休息。”
韩珵在一旁忍不住插话提醒。
“嗯,我明白,这就去休息。”
她嘟着嘴,显得有些委屈,随即又对韩珵吩咐道:“热水没了,你去打点热水来。”
韩珵无奈地笑了笑,转身离去。
“栀栀,你知道吗,这可是韩珵这么多年来头一遭带女孩子回家,看来他对你真是挺上心的。”
小姨笑得合不拢嘴。
可我心里却暗自嘀咕,我不过是顺路过来探望罢了,这话可不敢轻易说出口。
“呃,韩……韩珵以前没交过女朋友吗?”
我忍不住想探听一下他的过往情史。
“哎,上学那会儿他谈过一个,毕业后就分开了。后来我得了尿毒症,又换了肾,他就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照顾我上了。都怪我,耽误了他的大好青春。”
她说着,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歉疚。
“小珵十多岁的时候,他爸妈出了意外,之后他就一直住在我这儿,跟亲儿子一样亲。”
听她这么一说,我心里不由得一惊,没想到韩珵的过往竟如此坎坷,令人心疼。
“栀栀,其实小珵是个心思特别细腻的人,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。他虽然嘴上不说,但我知道他内心深处渴望有一个真正的家。如果你们能走到一起,他一定会好好呵护你的。”
“我就把他托付给你了,让他开心点。”
小姨拉着我的手,眼眶微红,满是期待。
我鼻子一酸,笑着点头应承:“我会的。”
韩珵提着暖水瓶从外面走进来,看着我们俩,一脸茫然。
“我太喜欢栀栀了,忍不住多聊了几句,好了,现在把她还给你。”
“栀栀,有空来家里玩啊。”
我笑着回应:“嗯,阿姨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,到时候我一定去看您。”
“好嘞,一开心什么病都跑了。”
韩珵送我到医院门口,他神色凝重,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,却欲言又止。
“秦栀,今天真是谢谢你了。”
“哎呀,韩老师您太客气了,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。想当年,我可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,您都没说过一句谢谢。”
回想起那段叛逆的少女时光,我确实没少给他惹麻烦。
韩珵神色微微一变,轻声说道:“秦栀,其实我这个人挺乏味的,年纪又比你大不少,而且还是你的老师……”
我忍不住打断他:“韩老师,您这么拒绝人,真的没必要……”
他清了清嗓子,似乎鼓足了勇气:“我想说的是……如果你不介意,我们可以试着交往看看……”
“不介意,不介意。”我连忙应声,生怕他反悔。
我犹豫了一秒,毕竟犹豫会显得对他不够尊重,也怕他临时变卦。
虽然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让家人安心,也知道他对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。
但我就是那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。
更何况,那可是我暗恋了整整七年的人啊。
那天晚上,我兴奋得彻夜难眠。
“啊啊啊,我要谈恋爱啦!!!”
我忍不住跟闺蜜分享这个喜讯。
她回我:“真替那个男人心疼,他得倒霉十辈子。”
我说:“别管他,这次我是认真的!”
我感觉自己都被恋爱冲昏了头脑。
第二天,我又忍不住想向她讨教恋爱经验。
像我这种母胎单身的人,简直就是恋爱小白。
我下楼准备开车,却发现我那辆小甲壳虫竟然被锁了。
我去!
这是哪个缺德的城管干的,把我的车给锁了?
我气得在车旁转来转去,心里那个郁闷啊。
突然,一个声音响起:“秦栀,这是你的车?”
我一抬头,发现穿着警服的竟然是何璨!
我愣了愣:“何璨?你现在当城管了?别告诉我,这车是你锁的?”
他挠挠头,尴尬地说:“呃,你车子占了道,不太合规……”
我当场无语:“你还真是尽职尽责,可一点儿都不懂得变通!”
嘴上虽然咬牙切齿地调侃,却忍不住苦笑。
他赶紧补充:“你交完罚款,我给你联系开锁。”
我急得直跺脚:“我还赶时间呢,大哥……”
何璨马上说:“你去哪?我送你。”
哎,也只能这样了。
于是,我竟然坐着警车去了闺蜜家。
闺蜜看到我,惊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:“我靠,秦栀,你这滴滴打车竟然打了台警车?”
我无奈地解释:“算了,看见那个傻大个城管了吗?他是我高中同学……”
闺蜜眼睛一亮,笑得有些暧昧:“长得挺不错嘛,一身肌肉。”
我赶紧拉着她,让她别想多了,赶紧溜走。
跟她细说我的遭遇后,闺蜜兴奋得不行:“啊啊啊!你的恋爱对象竟然是你曾经暗恋过的老师?快冲啊!他当年罚你站,你以后得让他跪搓衣板!这也太刺激了!”
我却有些泄气:“可他不喜欢我,他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让家人高兴……”
我犹豫地说,“而且,他还是我老师,是个很正派的人……”
闺蜜一脸无所谓:“这有什么?你现在又不是他学生,国家规定不能和以前的老师谈恋爱吗?”
她凶巴巴地对我说:“还有,秦栀,你能不能争点气?光嘴上厉害,真到事儿上就怂了!”
她说得没错,我竟然一句话也反驳不了。
“那我该怎么办?”
闺蜜立马语气坚定:“拿下他!别让他跑了!姐妹,咱得自信点,魅力释放出来,主动去追呀!”
“特别是那种不经意间的肢体轻触,男人哪能扛得住,尤其是像他这种久未沾染情爱的老单身汉。”
得嘞,听你这一番话,我差点连买十本书的钱都省了。
可我压根没机会学这些,除了偶尔陪韩珵去医院,他最常待的地儿就是图书馆。
他捧着一本厚重的文学史,看得如痴如醉,我呢,则是一本接一本地换着言情小说看。
最后,我偷偷摸出手机,玩起了游戏。
刚组好队伍,突然,一个低沉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游戏节奏。
图书馆里静谧得只能听见书页翻动和远处偶尔的键盘敲击声。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,在我面前那本摊开的言情小说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然而,我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如何你追我赶上,我的全部感官,都聚焦在斜对面那个正凝神阅读《中国文学史》的男人身上。
韩珵低垂着眼睫,鼻梁在侧脸投下一道好看的阴影,修长的手指偶尔轻捻书页,那专注的神情,与记忆中在讲台上授课的他别无二致。时光似乎格外厚待他,并未留下多少痕迹,反而沉淀出更令人心折的儒雅。
我偷偷摸出手机,点开了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游戏图标。刚匹配成功,选好英雄,一道熟悉的、刻意压低的嗓音便在我头顶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:
“秦栀同学,图书馆是汲取知识的地方,不是你的‘王者峡谷’。”
我手一抖,技能差点放反。抬起头,对上他镜片后那双含笑的眸子。他果然还是这样,以前是抓我上课开小差,现在是抓我在图书馆打游戏。
“韩老师,劳逸结合嘛。”我笑嘻嘻地收回手机,心里却盘算着闺蜜传授的“撩汉秘籍”——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。
机会很快来了。他起身去书架区找资料,我也假装跟着去找书,跟在他身后。在他抽出一本厚厚辞典的瞬间,我“恰好”凑过去,手臂轻轻擦过他的手臂。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,我的心跳却漏了好几拍。
他动作微微一顿,侧头看我,眼神里有一丝询问。
“我想找那本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,”我指着他上方书架的空隙,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,“好像就在上面,韩老师能帮我拿一下吗?”
他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那明显空无一物的位置,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,却还是配合地抬手,假装摸索了一下。“看来被人借走了。”
“哦,那太可惜了。”我故作失望,心里的小鹿却在乱撞。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和了然的眼神,是不是说明……他并非毫无感觉?
回到座位,我试图进行第二次“试探”。我将看到一半的言情小说推到他面前,指着一段描写男主角吃醋的文字,压低声音,带着狡黠的笑意:“韩老师,您文学造诣高,帮我分析分析,这男主此刻是什么心理活动?”
他瞥了一眼那露骨的描写,耳根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,随即镇定自若地将书推回给我,轻咳一声:“秦栀,文学鉴赏应该关注更高层次的美学价值。”
“比如呢?”我穷追不舍。
“比如《诗经》的‘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’,含蓄而雅致。”他一本正经地回答,目光却不敢与我对视。
我忍不住想笑,这个老古板,还是这么不经逗。但心底又有一丝甜意蔓延开来,至少,他没有露出厌恶或排斥的神情。
就在这时,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。
“秦栀?真巧,你也在这儿!”
我抬头,看见何璨穿着一身休闲服,阳光灿烂地站在我们桌旁。他的目光在我和韩珵之间转了一圈,最后落在我身上。
“何璨?”我有些意外,“你今天不执勤?”
“调休。”他拉过旁边的椅子,很自然地坐下,完全无视了韩珵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的神色,“正好遇到你,晚上有空吗?几个老同学说聚聚,一起吃个饭?”
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韩珵,他垂着眼眸,慢条斯理地合上手中的《中国文学史》,动作依旧优雅,却莫名透着一股低气压。
“我……”我正要开口拒绝。
何璨却抢先一步,笑着对韩珵说:“韩老师,您不会还像以前一样,不许我们‘带坏’秦栀吧?现在大家可都毕业了。”
韩珵抬起眼,目光平静地看向何璨,嘴角勾起一抹标准的、属于师长的微笑:“当然不会。你们同学之间聚会,很正常。”他顿了顿,看向我,“去吧,注意安全。”
这话听起来无可指摘,但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里那一丝极淡的、不同于往常的疏离。
何璨显得很高兴:“那说定了!秦栀,我晚点把地址发你。”他又寒暄了几句,这才离开。
何璨走后,我们之间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。韩珵重新打开书,却似乎很久都没有翻动一页。
我深吸一口气,决定不再躲闪。我站起身,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,距离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书墨清香。
“韩老师,”我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,轻声说,“我刚才想拒绝的。”
他翻书的动作停住,转头看我,眼神深邃: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……”我鼓起勇气,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我不想让某些人误会。”
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声音低沉:“误会什么?”
“误会我和何璨还有什么。”我清晰地说道,“当年是误会,现在也是。我喜欢的,从来就不是他那种类型。”
韩珵沉默了,只是静静地看着我,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我故作镇定的外壳,直抵我剧烈跳动的心脏。图书馆的灯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,让我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情绪。
良久,他合上书,站起身:“时间不早了,我送你回去。”
回去的路上,车内依旧播放着舒缓的音乐,但我们各怀心事,谁都没有说话。直到车子停在我家楼下,我解开安全带,准备下车时,他才突然开口,叫住了我。
“秦栀。”
我回头:“嗯?”
他坐在驾驶座上,没有看我,目光落在前方昏黄的路灯光晕里,声音低沉而缓慢,仿佛每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:
“那个‘HC’……当年那张纸条上的‘HC’,究竟是谁?”
我的心,猛地一跳,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。他终于,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夜晚的微风透过半开的车窗拂面而来,带着初夏特有的温热,却吹不散车内陡然升腾的紧绷气氛。韩珵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在我心中激荡起巨大的涟漪。
他依旧没有看我,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,但交握在方向盘上的、微微用力的指节,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。他在等待一个答案,一个或许在他心中盘桓已久,却始终未能、或者说不敢确认的答案。
我看着他,这个我喜欢了整整七年的男人。从十六岁懵懂的心动,到二十三岁重逢后的不甘与试探,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勇气。逃避和掩饰了这么多年,是时候了。
我重新坐正身体,关掉了车内还在低声吟唱的音乐。世界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我们彼此的呼吸声。
“韩老师,”我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你心里,其实已经有答案了,不是吗?”
他缓缓转过头,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潭,静静地落在我脸上,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。
我深吸一口气,不再回避他的视线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‘HC’,从来都不是何璨。那是……韩珵的缩写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我清楚地看到他瞳孔微缩,交握的手指骤然收紧。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“从高一下学期,你作为代课老师走进我们教室的那一刻起,”我继续说着,那些深埋心底、从未对人言说的秘密,如同打开了闸门的洪水,汹涌而出,“我的目光,就再也无法从你身上移开了。”
“你讲课时的神采,你皱眉时的严肃,你偶尔被我们气到无奈时嘴角那抹淡淡的苦笑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让我着迷。我知道这不对,很幼稚,甚至可以说是……大逆不道。”我自嘲地笑了笑,声音有些哽咽,“暗恋自己的老师,说出去都会被人笑话。”
“所以我不敢告诉任何人。我只能用那些幼稚的叛逆,不停的顶嘴,故意不交作业,上课和同桌说话……来吸引你的注意。我以为那样,你至少能多看我一眼,能记住班上有一个叫秦栀的、特别不听话的学生。”
“那张纸条……‘窗外雨潺潺,你没凝视我,我没赏雨景。——HC’。那天下午,你穿着那件白色的衬衫,站在窗边看着雨景,背影清隽得像一幅画。我鬼使神差地写下了那句话。‘你没凝视我’,是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,有一个女孩,在角落里,偷偷凝视了你多久。”
“后来纸条被风吹走,被何璨捡到,所有人都误会了。我将错就错,因为我不敢承认,我真正喜欢的人,是你。我怕……怕你会觉得被冒犯,怕你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,更怕连这样远远看着你的资格都被剥夺。”
我说完了,车厢里陷入长久的沉默。我低下头,不敢再看他的反应,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细密的汗。等待判决的滋味,如此煎熬。
忽然,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上了我紧握的拳头。我猛地抬头,撞入他复杂而深沉的眼眸中。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温和与克制,翻涌着震惊、怜惜,以及一种我从未见过的、浓烈的情感。
“秦栀……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叹息,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他反手,将我的手完全包裹在他的掌心,那温度熨帖着我冰凉的手指,也一点点熨帖着我忐忑的心。
“我一直以为,你只是青春期叛逆,而我是那个需要对你负责、把你引回‘正途’的老师。我告诫你不要早恋,用那些自以为是的道理规劝你,甚至……在发现你可能‘喜欢’何璨时,还曾暗自担心,觉得他并非你的良配……”
他顿了顿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目光灼灼地看着我:“但我必须承认,在这次重逢之前,在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那些年里,我偶尔会想起你。想起那个头发被剪短后气鼓鼓的女孩,想起那个在毕业时哭着送我白色风信子,结结巴巴说一点也不讨厌我的女孩。”
“而这次相亲重逢,”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手背,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,“你的出现,像一道明亮而鲜活的光,猝不及防地照进我按部就班、甚至有些沉闷的生活。我会因为你的调侃而失笑,会因为你的靠近而心跳失序,也会因为看到何璨出现在你身边,而感到……不舒服。”
“秦栀,我并非你想象中那么正派和迟钝。我只是一直在克制,一直在用‘老师’的身份提醒自己,不能趁人之危,不能辜负你的青春和可能只是一时冲动的感情。我怕我这份……早已超出师生之谊的心思,会吓到你,会让我们连这样平静相处的机会都失去。”
他看着我,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坦诚和温柔:“现在我知道了,原来我们之间,横亘的不是我的一厢情愿,而是整整七年的……双向错过。”
双向错过……这四个字,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我心中所有的委屈和酸涩,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。
“所以,”他微微倾身,靠得更近,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,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,“秦栀同学,现在我不是你的老师了,你也不是那个未成年的小女孩。我们之间,再也没有任何身份和道德的阻碍。你愿意,给这个反应迟钝、后知后觉的‘老男人’一个机会,让我们真正地、以恋人的身份,重新开始吗?”
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,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,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、小小的我,用力地点头,声音带着哭腔,却无比坚定:“愿意!我当然愿意!”
他笑了,那笑容不再是往常那种温和疏离的弧度,而是充满了释然、喜悦和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。他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,然后,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。
这个拥抱,不带任何情欲,却充满了珍视和承诺的味道。我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,感觉这七年的暗恋,所有的酸涩、等待和不安,在这一刻,都得到了最好的归宿。
过了许久,他才松开我,眼底带着笑意:“那……女朋友,现在可以送你上楼了吗?”
“当然,男朋友。”我笑着回应,心中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。
几天后,韩珵的小姨顺利出院。我们去接她时,她看到我们紧紧交握的双手,脸上露出了然和欣慰的笑容,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多话,眼神里满是祝福。
回到家,韩珵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晚餐,小姨在客厅休息,我则在一旁帮忙打下手。灯光温暖,饭菜飘香,一种名为“家”的温馨氛围静静流淌。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,心中一片安宁。
晚饭后,韩珵送我回家。车依旧停在楼下,但他这次没有立刻让我离开。他看着我,目光温柔而郑重:
“秦栀,过两天,我想正式带你回我小姨家吃顿饭。不是以学生或者相亲对象的身份,而是以我韩珵女朋友的身份。你……愿意吗?”
我知道,这对他而言,意味着真正的认可和公开。我笑着点头,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。
“好啊,韩老师……不,韩珵。”
他闻言,眼底笑意更深,俯身在我额头上印下轻柔一吻。
“晚安,我的小兔子。”
决定正式以女朋友的身份去见韩珵的家人,说不紧张是假的。那几天,我拉着闺蜜逛遍了商场,试图挑选一件既得体又不失活泼,既能体现尊重又能彰显我个人风格的“战袍”。最终,我选定了一条简约的米白色连衣裙,款式大方,剪裁优良。
赴约那天,韩珵来接我。他今天也穿得比平日更正式些,浅蓝色的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,看向我时,眼底带着清晰可见的欣赏和温柔。
“很漂亮。”他替我拉开车门,轻声说道。
“韩老师今天也很帅。”我坐进车里,系好安全带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。
他笑了笑,伸手过来轻轻握了握我的手,掌心温暖干燥,奇异地抚平了我心底些许的躁动。“别紧张,小姨你见过的,她很喜欢你。其他几位亲戚也都是很和善的人。”
车子驶入一个环境清幽的小区。韩珵小姨家住在三楼,开门的是小姨本人,她气色比在医院时好了很多,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。
“栀栀来啦!快进来快进来!”她直接忽略了她的大外甥,亲热地拉住我的手,将我往屋里带。
客厅里坐着几位长辈,经韩珵介绍,是他的舅舅、舅妈和一位姑婆。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,带着好奇与审视,但更多的是善意的打量。
“这就是小珵常提起的秦栀吧?果然是个灵秀的姑娘。”舅妈笑着开口,语气温和。
“姑婆好,舅舅、舅妈好。”我连忙礼貌地问好,将准备好的水果和礼品递上。
“来就来,还带什么东西,太见外了。”小姨嗔怪着,但眼里的笑意更深了。
韩珵自然地揽过我的肩膀,向家人正式介绍:“舅舅,舅妈,姑婆,这是秦栀,我的女朋友。”
他的语气平稳而坚定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。那一刻,我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烟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郑重接纳的踏实感。
晚餐的气氛异常融洽。小姨和舅妈不停地给我夹菜,询问我的工作和生活,言语间充满了关爱。姑婆则拉着我的手,絮絮叨叨地说着韩珵小时候的趣事,说他从小就像个小大人,懂事得让人心疼,现在终于看到他能带个这么好的姑娘回家,他们也就放心了。
韩珵坐在我旁边,偶尔替我解围,或者在我碗里堆满菜时无奈地笑着制止小姨。他看着我与他的家人谈笑风生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餐桌上的灯光暖黄,照着一桌家常却美味的菜肴,照着每个人脸上真切的笑容,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温馨,是我在他身边,感受到的最真实的幸福。
饭后,韩珵被舅舅叫去阳台说话,小姨和舅妈则在厨房一边收拾一边低声聊着,时不时传来愉悦的笑声。我坐在客厅陪着姑婆看电视,她拍着我的手背,轻声说:“孩子,小珵这孩子,心思重,责任感强,以前过得不容易。以后有你在他身边,我们就都安心了。”
我回握住姑婆布满皱纹的手,郑重地点了点头:“姑婆,您放心,我会的。”
离开的时候,小姨塞给我一个大红包,说是见面礼,推辞不过,我只好收下。韩珵牵着我下楼,夜风微凉,我们的手却握得很紧。
“他们都很好。”我轻声说。
“嗯,”他应道,侧头看我,“他们都很喜欢你。”顿了顿,他又补充道,“和我一样。”
我的心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蜂蜜水里,甜得发胀。
几天后,高中同学群里组织了一场聚会,地点定在一家颇有格调的餐厅。我和韩珵一同前往。
当我们牵着手出现在包间门口时,原本喧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。所有目光,震惊、好奇、探究、恍然……齐刷刷地聚焦在我们交握的手上。
空气凝固了大约三秒钟。
然后,不知是谁先吹了一声口哨,紧接着,爆发出巨大的起哄声和掌声。
“我靠!秦栀!韩老师!你们……你们真在一起了?!”“天啊!这是什么惊天大八卦!当年的‘绯闻’男女主竟然成真了?”“韩老师!您当年抓早恋抓得最狠,没想到最后是您自己‘监守自盗’啊!”“秦栀,你可以啊!居然把我们高冷禁欲的韩老师拿下了!”
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,脸上洋溢着兴奋和祝福。何璨也在,他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了一个释然又带着点揶揄的笑容,冲我竖了竖大拇指,又对韩珵说:“韩老师,看来当年是我替您挡枪了啊!您得请客!”
韩珵今天似乎格外放松,他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,面对大家的调侃,他没有丝毫窘迫,反而大大方方地再次握紧了我的手,向所有同学宣布:“是的,我和秦栀在一起了。以后,还请各位同学多多关照。”
他这话一出,又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和祝福。
“必须的!韩老师,秦栀,祝你们幸福!”“这简直是我们班今年最劲爆也是最圆满的新闻了!”“当年你们俩那点‘猫腻’,我现在回想起来,好像都有迹可循了啊!”
坐在我们旁边的徐雯雯,也就是之前结婚请韩珵当证婚人的那位,笑着碰了碰我的肩膀,压低声音说:“可以啊秦栀,暗度陈仓,修成正果了!我就说当年你看韩老师的眼神不对劲!”
我脸颊发烫,心里却像是炸开了一朵朵烟花。这场跨越了七年、曾经只能深埋心底的暗恋,终于在这一刻,沐浴在了阳光下,得到了所有人的见证和祝福。那种扬眉吐气、得偿所愿的感觉,美妙得难以言喻。
聚会散场后,我和韩珵没有立刻回家。初夏的夜晚,微风习习,我们牵着手,像无数普通的情侣一样,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散步。
“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韩珵问我,他知道我之前一直在思考职业方向。
在他的鼓励和支持下,我结合自己的兴趣和特长,决定尝试向新媒体编辑方向发展,并且已经拿到了一家不错公司的offer。而他也一如既往地站在他热爱的讲台上,只是生活中,多了一个可以分享喜怒哀乐的我。
“工作稳定下来,我想继续深造,考个在职研究生。”我说出自己的规划,“你觉得呢?”
“很好,”他赞许地点头,“无论你做什么决定,我都支持你。”
我们聊着对未来的设想,聊着可能遇到的挑战,也聊着生活中细碎的温暖。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,交错在一起,仿佛预示着我们将紧密交织的未来。
走着走着,我忽然发现周围的景物有些熟悉。抬头一看,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我们曾经的高中门口。夜晚的校园一片静谧,只有门口的路灯孤零零地亮着。
韩珵停下脚步,望着熟悉的校门,眼神有些悠远,随即低头看向我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:“还记得这里吗?”
“当然记得,”我挑眉,“韩老师当年在这里可是抓过不少‘现行’呢。”
他低笑出声,牵着我,绕到了学校后方一段相对安静的围墙边。这里,曾经是某些胆大同学试图“越狱”的据点,也是他当年巡逻的重点区域。
他忽然松开我的手,面对着我,神色变得异常认真和郑重。夜晚的微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,路灯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亮。
“秦栀,”他开口,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低沉,“有句话,放在心里很久了。”
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,似乎预感到了什么。
只见他缓缓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,在我面前单膝跪地。
盒子打开,一枚设计简约而精致的钻戒,在路灯下闪烁着璀璨而温柔的光芒。
我捂住嘴,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。
他仰头看着我,目光虔诚而炽热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,但更多的是无比的坚定。
“这里,是当年我‘扼杀’了许多早恋苗头的地方。”他缓缓说道,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,更多的是感慨,“也是在这里,我无数次告诫我的学生,要专注学业,不要误入歧途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紧紧锁住我,一字一句,清晰而有力:
“但是秦栀,现在,在这里,我想问你——”
“你愿意,和我这个曾经阻止你早恋的老师,一起‘误入歧途’,共度余生吗?”
我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。这个场景,这句话,充满了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、极致的戏剧性与浪漫。他选择了这里,用这样一种方式,来为我们这场始于禁忌、终于圆满的爱情,写下最完美的注脚。
没有丝毫犹豫,我用力地点头,声音哽咽却无比响亮:“我愿意!韩老师,我愿意!”
他笑了,那笑容如释重负,又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和幸福。他小心翼翼地从盒中取出戒指,郑重地戴在我的无名指上。尺寸刚刚好。
他站起身,将我紧紧拥入怀中。我在他怀里又哭又笑,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,感受着指尖那枚戒指冰冷却象征着永恒温暖的触感。
“韩珵,”我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着他,“我们这算不算是……把当年没谈成的恋爱,一口气谈到了结婚?”
他低头,吻去我眼角的泪水,嗓音低沉而宠溺:“嗯,算。而且,我们还成功地让当年的‘教导主任’,变成了自己的证婚人。”
我们都笑了起来,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下飘荡。
夜空繁星点点,见证着这场跨越了身份、时间,最终降落在彼此心上的爱情。曾经的暗恋是无声的哑剧,而往后的余生,将是我们可以大声宣告、并肩同行的、充满烟火气的幸福连续剧。
我的韩老师,我的爱人,我的未来。